事情已经过去2个多月。
    小孩子现在的病情很平稳。每天查房的时候我逗他，“小姜、姜、姜……”，孩子就调皮地回答我“顾、顾、顾……阿姨”。
    小姜是个可爱的孩子，本来衣食无忧地生活在爸爸妈妈的宠爱中，2年前的噩耗如同飞来横祸一般降临在他身上，此后小姜就跟随爸爸妈妈开始了艰难的求医历程。白血病，睾丸白血病，白血病复发，来到我们医院时小姜骨髓再次达到缓解，准备查体行造血干细胞移植。就在将要进仓开始移植的时候，小姜的血象开始疯长，骨髓再次复发了。再次化疗后孩子的白细胞计数短暂下降后再次升高。
小姜开始出现剧烈的头痛症状，病房里回荡着小姜的哭泣声“疼啊！”。强痛定镇痛效果不好，甘露醇脱水治疗效果不好，小姜开始出现癫痫大发作症状，躁动不安，几个护士姐姐按着仍然疼得在床上打滚，完全靠安定镇静。紧急情况下，小姜被转到重症监护病房，请了麻醉科医师，备好气管插管，呼吸机，静脉麻醉情况下做了腰穿。脑脊液标本是洗肉水样的，我和程大夫都很紧张，难道还合并了脑出血？脑脊液检查结果出来了，肿瘤细胞占50%。
    随后的5天里小姜在ICU做了3次腰穿及鞘注，脑脊液里白血病细胞终于没有了，脑脊液也逐渐转为无色透明的了。直到5天结束的时候，小姜彻底清醒了。重症监护室的医生护士们说，这几天血液科的孩子睡着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。我至今记得很清楚，那天下午我去ICU把小姜接回来，孩子和我说了很多话，但对于那5天发生的事情他什么也不记得。
    再次回到移植仓，小姜成了我们的难点。移植前复发，中枢神经系统白血病，肿瘤负荷极高，更难办的是近期癫痫发作。孩子能否顺利地进行全身放疗？能否顺利度过溶瘤这一关？能否耐受预处理的大剂量化疗？放疗过程中如果再次出现癫痫发作很有可能直接终止放疗，出现溶瘤综合征很可能直接危及生命。尽管所有患者预处理之前我们都很重视，但对于小姜这样的高难度患者，我们真的很迟疑，甚至质疑移植道路的选择。我们告知孩子的父母，孩子很有可能救不过来，很有可能开始预处理孩子就没命了。小姜的父母说已经走到这一步了，移植了不一定能活，但不移植肯定没有希望，只有向前走了。在家属信任与无望的目光中，我们继续向前走。
    向前走的路是曲折艰难的，全身放疗调整了方案，总剂量不变，从6次集中为3次，我全程陪护。第1天放疗进程将要结束的时候小姜开始寒战，提前20分钟结束，救护车就在放疗楼门口等着。随后的放疗、化疗相对平稳，也有体温升高，也有肝功能恶化，但比起前面的血雨腥风来说已经温和许多，我每天查房都问小姜，是否还认得我，是否认得时钟上的时间，小姜被我问烦了，给我唱歌，嘲笑我多虑。
盼望着盼望着，终于到回输了，回输了脐血，血压稍有升高。要回输骨髓了。
    小姜突然又出现癫痫发作，护士的电话打来，我跑进仓。又是抢救。回输了骨髓，晚上又抽搐，又是抢救，我告诉护士把抢救药直接备到注射器里，出现抽搐直接用药。最残酷的是每次抽搐发作之前的几秒钟孩子都知道，他冲着我喊“不好了！不好了！”。后面几次抽搐持续时间只有几秒钟，孩子很快就清醒了，看着我，小姜颤抖着说：“顾阿姨，我好害怕！”我沉默了。到第2天凌晨4点，一共发作7次。天终于亮了。此后的几天中，癫痫又发作过几次，一次一次的熬过来，小姜，医生，护士。
    那几天是小姜和我最难熬的日子，每天早晨睁眼后第一件事是给护士站打电话问夜间的病情，查房时仍然问小姜是否还认得我，是否认得时钟上的时间，小姜精神好的时候还给我唱歌，说笑话。每天我都默念，天亮了，真好。
    很快到了农历春节，小姜的白细胞植活了，我们同意让小姜的妈妈进仓陪孩子过春节。
    小姜一直跟我撒娇要求出仓，春节假期后让孩子出仓了。移植后3周复查骨髓完全缓解状态，复查脑脊液未见异常细胞。现在移植后2个月了，已经开始免疫治疗了。想起电视剧里的一句话“乾隆爷笑了，整个紫禁城都笑了”。查房的时候小姜又说笑话，小姜一笑，整个病房都笑了。